趙正初既已登基，新沽城轉移視線的大軍便失了用處，甄元冬與馮會帶著一萬大軍退回平國，曹立夫得到趙玄生身死，江山易主的消息過後，也麻溜的選擇了歸順投降，不日將率著大軍回雎陽覆命。

另一邊，程子亦多次請示謝英香，問她何時回去。

謝英香這幾日天天住在承明殿，與趙正初同吃同睡。除了沒有越過最後那一步，幾乎與尋常夫妻無二。

當然，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。宮人們只當她是新王喜歡的女人，即將被納入王上的後宮。

她倒也沒覺得委屈。當初趙正初在她那裏，常常被誤會為男寵，他都沒說什麽，現在這樣，她也沒什麽好生氣的。

畢竟她確實不適合暴露身份，兩國就算交好，她幫著扶持他就可以了，追到梁王宮算什麽？

所以程子亦來問她什麽時候回去時，她心裏明白，她的任性，到這時候也該結束了。

可有一事，在回去之前，總要辦一辦。

趙正初已經為姬丞相和謝太傅兩家翻案，然而當初兩家人皆被下獄斬首，無一生還，想要通過找尋謝家族人的方式查謝英香的身世，並不容易。

用過午膳，趙正初陪著她，乘一輛樸素的青灰色馬車，低調的來到了謝太傅家的府邸。

謝府大門被貼了封條，進去之後，裏面荒涼破敗，落了一地的枯葉殘枝，灰撲撲的一片。

謝英香裹緊了身上的披風，由趙正初牽著手，踏上鋪滿了落葉的石子路。

腳步聲窸窸窣窣，趙正初帶著她逛了一圈，問道：“有印象嗎？”

謝英香搖了搖頭。

二人找到謝家祠堂，在謝家先祖畫像下的一片灰塵中發現了謝家族譜。

謝英香翻開來看，近三代之內的族人，也並沒有名喚“佳瑩”的。

“佳瑩”是她記憶中母親喚她的名字，但具體是哪兩個字，卻不知道。她翻遍了族譜，都沒有發現有誰的名字中帶了這兩個字，近音的都沒有。

謝英香伸手摩挲著腕上的珠子，自嘲一笑：“興許這上面的‘謝’字，只是隨手刻上去的。”

趙正初拿過那本族譜：“也興許你記得的只是小字，在族譜上自然找不到。”

他翻到最新那一頁，竟果真看見有一個女子，與謝英香年紀相仿，名喚謝芙，乾化四年七月生，如今已經一十七歲。

謝英香無語的把族譜從他手中奪過來，放回原處。

“找不到便算了，我也不是非要找到不可。”她拽了拽他的衣袖，往外走去，“同一年歲的謝姓女子多了去了，難道要挨個找過來不成？”

她反而還慶幸自己不是這謝太傅家的人，謝家滿門抄斬，連誅三族，也太慘了點。

趙正初任由她拉著，見她不太在意的樣子，只得作罷。

二人離開謝府，並沒有立即回宮。

趙正初忙了幾日，好不容易空閑下來，總要帶她在雎陽逛逛的。二人遣散侍從，在西市隨意逛著。

此時已是十二月了，宮變帶來的恐慌逐漸消散，臨近過年，市集都熱鬧起來。

華涼街道路兩旁盡是些賣東西的小販，有賣年畫的，賣零嘴小吃的，賣米面糧食的，還有些賣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，什麽陶瓷娃娃、編織籃子等等。行至拐角處，竟還看到了大冷天搞雜耍的藝人。

興許是因為梁國不曾與其他國家發生爭戰，這裏的百姓生活看起來比其他地方的更愜意許多。就算在半年之內經歷了兩次宮變，也沒有摧毀他們平靜祥和的生活。

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，二人才回到王宮。

承明殿內，謝英香換上宮人呈上來的梁國宮裝，由梁王宮中手藝最好的梳頭娘子給她挽了發髻，正攬鏡自照時，趙正初步入屋內。

宮人們默默行了一禮，躬身退下。

趙正初向她走去，從她手中拿過銅鏡，放在一邊，拉著她的手讓她站了起來：“讓我看看。”

頓時怔住。

與從前她穿女裝時不同，這次她臉上還上了妝。黛眉細且長，朱唇濃且艷。

她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，眸中波光瀲灩，正一眨不眨的看著他：“怎麽樣？”

趙正初面上帶了一絲笑意，右手輕擡，又想摸她的發髻，被謝英香一巴掌拍下。

她瞪著眼：“好不容易梳好的，你就別碰了。”

“……”趙正初的手僵在半空，停了一會兒，改為捏她的臉，“好吧。”

早知如此，他就不盼著她穿女裝了。

他垂目打量著她身上的宮裝，這是他讓繡坊按照王後常服的規制做的，趕制了兩天兩夜，領口和袖口都用金線繡著鳳紋，華貴非常。不過她好像沒看出來。

不要緊，等大婚時，禮服會更加繁覆莊重。

想到這裏，趙正初有些心癢難耐。她的紅唇在燭光下泛著艷麗的光澤，勾的他緩緩低下了頭。

“王上，太王太後派了人過來。”孟淩松隔著一道屏風站在外面，低聲稟報。

好事被打斷，趙正初不由蹙了眉，謝英香卻噗嗤一聲，笑出聲來。

“什麽事？”趙正初無奈的瞪她一眼。

“奴婢奉太王太後旨意，來請謝姑娘到明意殿一敘。”屏風外傳來一個女聲。

趙正初眸色微沈，說是請，分明就是召見。

“你去回稟祖母，就說是孤的意思，她現在不便過去。等明日，孤自會親自向祖母說明。”

“這……”屏風外的婢女遲疑了一下，應了聲是，默默退下。

謝英香微微擡了下巴，仰頭看他：“為什麽不讓我去？”

“明知故問。”趙正初擰眉輕斥，卻攜了她的手，一同到榻上落座，“祖母又不知道你的身份，這幾日你住在承明殿，想必也傳到她耳朵裏了，現在說要見你，無非是訓|誡後妃那一套，那種委屈，不該你受著。”

“……好吧。”謝英香抿了抿唇，她這幾日在承明殿住的挺快活的，殿中宮人都知道趙正初對她言聽計從，但凡吩咐無有不應，她也確實不想放著好日子不過，反而去太王太後那裏做小伏低。

趙正初這麽為她著想，她還是很欣慰的。

她笑瞇了眼，湊上去在他臉側印上了口脂的顏色：“獎勵你的。”

她想親完就走，頭卻被摁住了，趙正初終究還是嫌她的發髻礙事，垂首把她頭上的發釵一根根卸下，直到一頭青絲再次散落，他才罷手。

謝英香無語半晌，她算是看出來了，他最喜歡幹的事就是拆她的頭發。

下一瞬，就看見趙正初緩緩俯身，唇貼上了她的。

二人早不是第一次這般親密，但謝英香就是忍不住渾身一顫，總覺得他今夜的態度與以往不大相同。興許是因為登基了，整個人氣質都變了些。

他一手按著她的頭，另一手箍著她的腰，在她唇上輾轉肆虐，過了一會兒，那扣在她腰後的手竟慢慢移到前面，摸上了她的腰封。

他埋首在她頸肩，呼出的氣息溫熱，在她耳邊輕聲道：“英香，我似乎等不及了。”

謝英香腦中轟的一聲，剎那間一片空白。她沈默了一息，才瞪著眼支支吾吾道：“你之前說過要等大婚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把他潑了個幹凈。

趙正初無奈發現，他似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他曾經是說過要許她一場盛大的婚禮，他現在也是這麽想的沒錯，但當時他覺得不適合與她更進一步，更多的是因為他那時候困頓潦倒，一無所有，他潛意識的害怕，怕自己意外身死，餘生又要留她一人。

現在他奪回一切，大權在握，她卻不願了。

趙正初縮回手，離開她的脖頸，平覆了一下內心的躁動。也罷，那麽久都等了，也不差接下來的幾個月。

他正想離開，去批幾個折子冷靜一下，謝英香卻突然捉住了他的手，又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腰上。

“不過……”

她仰頭看著他，面上稍稍帶了絲紅暈：“你若是想反悔，也是可以的。”

趙正初整個人都楞住，反應過來後，再也克制不住，直接將她打橫抱起，幾步到了承明殿寬敞的龍榻前。他動作輕柔的將她放下，下一刻，欺身壓上。

謝英香抿唇笑著，哪肯全讓他做了主導，衣衫褪下之後，雙臂一伸，勾了他的脖子，仰起頭就吻了上去。

趙正初怕她冷著，伸出一手撈過棉被，蓋在身上，另一手拉下床幔，遮住了外面本就昏暗的燭光。

一時之間，春光無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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